激 情 斗 士*
——记传记小说《曼哈顿的中国女人》
作者周励女士


  印刷精良、还散发着渍墨味道的新书《曼哈顿的中国女人》沉甸甸地捧在手上,我贪婪地一页页掀动着,沉浸在由一个名叫周励的女士笔下所流泻出的精彩纷呈的氛围中。我感到在我生命中蛰伏已久的某种原始激情正被作者那搏击人生所焕发出来的激情所点燃。
  激情的潮水迟迟不愿退去。那种由心灵震荡形成的精神洗礼如充电般给我以撞击。我以为,这部长达近40万字的作品,就像一个蕴藏着巨大能量的“原子核反应堆”,肯定会在国民的心灵深处掀起一股狂飚。
  一个初到纽约、身上只有40美元的穷留学生,仅仅经过四年奋斗,就成为一个在国际商业中心曼哈顿拥有自己的公司,经营着外贸交易额达千万美元的成功的商人。周励的奋斗精神,在纽约上流社会人士面前,树立起一个崭新的华人形象。
历史是无法割断的。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由其独特的历史轨迹所划定。追寻这位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之足迹,你会发现,如今行进在纽约第五大道宽敞马路上的这位奋斗者的脚印,曾经又是怎样被荆棘丛生的崎岖山路磕绊得血迹斑斑的。
周励曾经想过自杀!
  这位爱读书、善思考,对生活怀有满腔热情的“老三届”,为当年的“文革”所困惑,曾在17岁那年大胆投书《文汇报》,谈了她对“文革”的一些想法,不料,从此一只魔鬼钻进档案袋对她发出狞笑。她受到了批判,那种身为“人民敌人”的感觉把她吓得半死。一颗曾浸润在粉红色理想主义之中的稚嫩的心正被魔鬼踞着渐渐吸干。身、心两座大山似的压力每天交替着轮番进攻,对生活的绝望感时时追杀着这位刚满18岁的姑娘。
  然而,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形成一股不屈的内驱力,在她生命枝头痉的枝叶上不屈绽放。周励去了北大荒。也许,正是北大荒的生活奠定了周励今后生活道路的精神底气,磨砺了她的精神风骨套用一句台词:有北大荒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都能对付。如果说她去美国事业上的起步是从一只配额开始的话,那么,她的精神投资其实早在去北大荒时就开始了。周励念念不忘她这一段丰富的人生经历,作品中她笔下的北大荒,单调而又丰厚、凄凉而又悲壮,贫瘠而又美丽。
也许,只有痛苦和幸福的因果循环,才能造就出来不平凡的人生。
  《少女的初恋》是极为出色的一章。作为一个女性,我对周励的敢爱敢恨更是由衷的钦佩。即使在文革、在北大荒、在那对美好情感的残酷压抑到了令人难以忍受地步的黑暗年代,在周励内心那块最隐秘的情感绿洲始终枝繁叶茂。不要去管是不是会结果实,只要开过花,情感的绿洲不会荒芜。周励那几次均没有成功的爱情经历,极其优美伤感。经过二十多年的酝酿发酵,一旦从心泉涌出,绝对醇厚醉人。
  周励其实是幸福的。从她少女心田抽出的情感嫩枝所萌发的绿意,毕竟使她拥有过一个生命的春天,毕竟没有枉自蹉跎了人生中最最美好的青春阶段。而在那个特殊年代的许多人,似乎并没有经历过情感的春夏,就一下子进入了秋冬。有些人虽然也结婚生子,但并不尝到什么是真正的爱,这才是真正的悲剧,是人生一个大大的憾事。
不息的生命激情是周励优质人生的源头活水。周励说:“我厌恶灰黯无味的精神生活,我不断地追求着激情的迸发和感情生活的满足……”觉得人的生命力要有像瀑布倾泻下来的那种雄伟气势。那飞腾的水花,那迷濛的雾气,那雷鸣般的轰响,多么壮丽,多么有声有色!
  她尤为欣赏尼采的这段话:“我经历了一百个灵魂、一百个摇篮,一百次分娩的阵痛,我的创造意志和命运甘愿如此。”
  书和音乐的幻想,一直踩着周励的人生脚步。
  她去北大荒时带去整整一箱子书,连里让她喂猪,猪吃饲料,她啃书。曾激励过老三届整整一代人的那种英雄主义、理想主义的悲壮气息从此深深融汇进周励的血脉。她把德国古典音乐、古典哲学、古典文学比作一棵橡树上的三颗露珠,把中国的唐诗宋词看作老祖宗传下来的最珍贵的文化遗产。常常是把猪放到野外,她独自一人去荒郊野外放开嗓门大背李白的诗词。
  一理把根深深扎进肥沃的艺术大地,参天的思想树木枝头便常常开满鲜花,随风摇曳。
周励说:“真天的幸福只能来自丰厚的内心世界。在你自己心中,才是一座真正的王宫,精神的苍白永远不可能靠物质上的满足来填补,精神世界的充实永远是一个优质人生的必需前提”。
  书中女主人公在美国商场的奋斗经历自会引起人们的很大兴趣。我对周励的生财之道、经营决窍及在外贸生意方面的成功啧啧不已。我羡慕周励拥有数以万计美元的财富,但我更欣赏她所拥有的巨大精神财富。在这部书稿中,给我更深切感受的是思想的魅力、精神的瑰丽、人格的崇高、智慧的魔力及痛苦的悲壮等这种非物质的东西。拂去种地、喂猪、洗盘子、做保姆、开拓市场、赚取佣金等这些表层的生活现象,在背后我始终看到的是一轮由痛苦激发而生成的精神光环始终美丽不屈。人间最伟大的永远是人格、思想、精神这些非物质的东西。
  哥德说过:“在艺术和诗里,人格就是一切。”周盛具有商人的头脑,却是艺术家的血脉。“要商人的头脑,但不要商人的灵魂”,那种由从人类最优秀的文学、音乐、绘画等艺术大地上滋生出来的崇高人格力量遍布全书。周励是北大荒的女儿,但她的精神教父和人格导师则遍布全世界。如果说在物质贫乏的状态下保持精神的充实多少有点出于无奈的话,那么在物质富有的状态下去导找另一种精神富有,则是一种境界了。
  当我看到周励满怀激情周游世界,遍访拿破化、歌德、席勒、贝多芬、莫扎特、雨果、罗曼·罗兰、拉斐尔、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等伟人的故乡和故居,在时空的大错位中和这些伟人在内心深处静静对话,实在是有一种深深的感动。周励和他们似乎有着一种精神上的血缘关系。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但精神、艺术、人格等则永远会放射出美丽耀眼的光芒,照亮永恒的宇宙。
在卢浮宫前、在日内瓦河畔、在巴黎枫丹白露郊外、在尼加拉大瀑布前、在佛罗里达黄金海岸……周励沉醉在人类文明和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大峡谷的雄壮和静穆无声荡涤了她心中的尘世痕迹,从大峡谷托罗威峰往下俯视科罗拉多河下游,在经过苦难—绚烂之后,心又归之于宁静,感到内心很清爽。
  升华到这样境界的人,在一个更高层次上复又回归到人的本真状态。几经挣扎而元神未伤,多方扭曲而人格健全。周励的人生之路,该给我们留下多少启迪和感悟!
  在世界正走向地球村落的大一统潮流中,如何超越狭隘的民族和地域,成为一个具有人类优秀素质的“国际人”;在金钱拜物教正日益盛行的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如何维护保持独立的人格尊严,不退化到“经济动物”状态;在钢筋和水泥构建的空间,如何捧出被工业文明污染成菜色的心,在纯静的在自然中再重新染上一层新绿,洗涤尘世的烦恼,寻找真正的幸福和快乐;在用金钱、利益、肉欲搭建起来的男女之间的游戏规则中,如何去找寻一份真正的身心碰撞的高品味真爱;在从英国风味的庭园式城堡、豪华的纽约中央公园“绿色酒苑”中出来,如何脱下华贵的晚礼服,卸去社交场上的疲惫,去做一个充满爱心的快乐母亲……在周励,这位曼哈顿的中国女人身上,你可以看到一个优秀女性优质人生的多种风情。
  周励是用全身心来写这部书的。整整九个月,她几乎每晚8点铺开稿纸,一直伏案写到凌晨4点。常常写着写着困得趴在稿纸上睡着了。白天却仍抖擞精神奔向竞争激烈的曼哈顿商场。
  周励曾对笔者谈起过也写这部书的初衷,“我无法遏制生活的积淀所凝聚涌动成的巨大激情,我无法让自己不写”。
在写作这部传记小说时,周励十分认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两次普利策传记文学奖获得者尤伦·尼基斯的观点:真正杰出的传记文学作家永远有足够的气魄来选择他自己的法则,有一点是最主要的,就是把人物从大时代的背景中深刻而又主动地体现出来。周励说:书中的我,不仅仅是我周励,还包括了一些同代人的故事,书中与“我”有关的其他人,诸如裴阳等,也并非全部来自于某个单一的或现实的生活原型。
  读者从书中所感受到的,也正是这种激情奋斗的魅力。

钟雪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