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感到快慰


周励:你好!
  我最初是在《作品与争鸣》上读到《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一文的。近年来,文学作品日趋颓势,读者少,上乘作品也少,渐渐地,我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少数几位作家身上了,像陆文夫、王安忆、刘心武等。
  读者与作者就像食客与厨师,只要对食客的口味,菜肴便是好菜、美味。
  你是一个富有权力欲的女性,成熟早,富有支配力。《曼》书中这样写道,“如果一个人从孩童时代,就能组织他的伙伴,就能如饥似渴地阅读人类的精神财富,那么命运将注定他是个具有领袖素质的人。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领袖,也并不是人人都想当领袖,然而,领袖素质的具备,对于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快乐和幸福,都是极为重要的。”
  确实如此,领袖的素质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天份,不像专业人才可以通过后来的培养来得到。毛泽东幼时赶一群鸭子就已萌生了做领袖的乐趣。确实在众多事情中,能够富于技巧地支配人是最饶有兴趣的事情,然而,重要的还不止是简单的支配,而是数十年奋斗所积累的厚重的能量,在其迸发时所带来的成功。像文中讲述的那样,一个一个的困境跟着一个一个的成功:上海宾馆、深圳、出国、客户的刁难……
  我很敬佩你们这些经历过艰苦锤炼的老三届们。我喜欢文艺,却缺乏想象力;我办事注重认真,却没有为科学的献身精神;我希望另辟天地,却受到环境的阻隔。但我还得拼,还得搏。
  书中有关你与于廉的情感描述,让人与你一起叹息。读到这些文句,我真想呼喊几句,请允许我试着摘录几段:
“我们两个默默无语,我的心又开始颤栗起来。我多么希望他靠近我,走近我,多么希望他挽起我的手,或者,在这万籁俱寂的夜,在这柔和的月光和白雪中,给我一个深深的、甜蜜的吻。”这是静的思绪。
  “我心中青春的潮水在涌动,一股不可知的力量在推着我,我向他迈出了一步,我要拉起他的手!拉起他的手!”这是动的情感。
  可结果呢?两个跌入坑洞,天赐的机缘使两人如此贴近,“我多么想一头扑进他的怀抱,多么想仰起头,闭上眼睛吻他,深深地吻他……”然而,潜意识出现了,“可不知为什么,我的手松弛了。我站了起来,说:‘于廉,快爬出去,不然要被活埋了。’爱一个,真难”。
  一个感情的高潮就这样跌落了。然而,这似乎并不在于你们缺乏勇气,不是吗?
  “我咬紧嘴唇,机械地把靴子从一个雪坑里拔出来,又踩进一个新的雪坑。他离我有一人半人的距离,也是同样机械地拔出厚重的棉胶鞋,又踩进一个个雪坑,脚后已是两条长长的平行线,看来,这两条平行线只会延续,永远不会相交叉了。”
  而于廉呢?“当一个人在纯真少年的时候,情感总是最美的。冬尼娅是保尔生活中的一个段、一个插曲。但那是一道美丽的闪光,是永远经久不衰的。”
  在这情感的交流中,始终清醒着的是于廉,但作者的情感要远远深于于廉。“于廉,为了你,我流了多少泪。而你一滴也没看见。我不会让你看见,因为这毕竟与你无关。我已经承认,是我在追求你。”爱,未必一定是两个人的共同拥有,一方的爱并不会因另一方的不爱而消失。孤独的爱愈显深沉,愈让人刻骨铭心。这是一段珍贵的情感,周励,你将会受用它一辈子的。
  我虽还未全部读完《曼》书,但是,就已读的选篇来说,我已感到快慰。文中流畅的笔墨,细腻的文词,跌宕起伏的情节进展和催人奋进的气魄已将周励活生生地摆在了读者面前。她心细、心软、心高,她可信、可学、可交,我这个小老弟向你祝贺。
  生平头一次给陌生人,尤其是一位女性写信,让你受累了。
  
  家人好!

北京一读者